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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林殺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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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林殺機

李隨安似乎也已真的失去了刀客的氣質,他連走路也走得像個孱弱文人,沒有半分淩厲之感。

謝長舒盯著他,將自己的刀鋒朝向他:“李前輩的風起刀也是威名赫赫,不知現在能否領教一二?”

李隨安笑了笑,道:“風起已隨我身長眠地底,再拿不出什麽好刀了。只是行到我這境界,再拿什麽好刀來對付晚輩,未免有些不恰當,便隨意拿了把凡人用的鐵刀。這刀無名無姓,也沒有刀魂。”

李隨安從開始到現在,他的話裏從來沒有掩蓋過他“身死”之事,可他若身死,那眼前這個還在說話的人是誰。謝長舒並不想探查這些事情,只是李隨安如此毫不顧忌地說出來,要麽是篤定謝長舒不會說出去,要麽就是篤定他今日能殺了謝長舒。

“還未問過閣下手中之刀的名號,若我沒猜錯,這是黃泉淵裏的破曉刀。”

破曉這把刀,有著這樣明亮的名字,卻在一鑄就之時就沾滿了鮮血,用鮮血來完成最後的淬煉,連他的幾代主人也無法壓制它,只能將它封在了黃泉淵。

薛令昭在李隨安開始說話之時便來到了他們附近,這兩人顯然都發現了他,只是都沒提出來。

他聽了李隨安的話,搖搖頭,那怎麽可能是破曉,要是破曉,那謝長舒就不是屠劍歌榜了,恐怕雲邈仙宗要被屠派吧。

“不是破曉。在下自知實力低微,心境不穩,難以掌握那把刀,雖有幸在黃泉淵裏見過那把刀,卻不敢把它拿出來。此刀也無名無姓,但刀魂……還是有的。”謝長舒沈聲道。

“行刀者天下千萬。世人皆以為用刀者必定要一身鋒芒,用刀時才能無往不利,可我用刀這麽多年,到最後才發現,只有將自己的鋒芒掩了下去,才能使出鋒芒畢露的刀。閣下若還想有進益,當收斂收斂身上的鋒芒才是。”李隨安含笑道。

這竹林的確是很清幽的環境,在這裏面俗世的嘈雜都隨著竹葉“沙沙”聲遠去了,薛令昭是個極易感到無聊的人,他聽這兩個人說了半天也沒進入正題,越發覺得乏味。

從李隨安提到“風起刀”,他便意識到掌門已不在此處,在此處的居然是李隨安。

李隨安當年也是一方豪傑,怎麽說話如此奇怪。練刀者若身上都沒有鋒芒之意,使得出個什麽刀法,花架子嗎?再者,他之前說的隨便從凡人那裏拿了一把鐵刀,薛令昭就算再不通刀法,基本道理還是懂的,一把毫無靈力的鐵刀怎麽可能打得過別人精心煉鑄的刀。

薛令昭久久沒有聽到謝長舒的回話,也沒聽見他們倆打起來,心想謝長舒不至於就這樣聽信了李隨安的話吧。他幾乎想對謝長舒說一句,別聽李隨安瞎說了,要打趕緊打,李隨安若真的只拿把鐵刀,自己也失了刀魂的話,你打他隨便打啊。

只是他的話到嘴邊,謝長舒終於說話了:“前輩所言,我無法茍同。我正是靠著鋒芒才從黃泉淵裏活著出來的,而一把刀若沒有刀魂,是難以無堅不摧的。”

李隨安大笑了兩聲,是真的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,道:“希望你以後還能有這樣的想法吧。只是進了黃泉淵,閣下居然不拿著破曉出來,是以為這世間真的無人可與你為敵嗎?”

“還有在暗處的那位朋友,是打算一會一起出手嗎?”李隨安卻將矛頭指向了薛令昭。

薛令昭還在打哈欠,李隨安讓他這個哈欠剛剛卡在正中間,很不痛快,他在心裏說了一長串話,他雖然看李隨安不順眼,但也明白高手之間過招是最忌別人出手的,而且謝長舒也是希望能和成名前輩單獨比一比的吧。

“他不會出手的,”謝長舒道,“前輩如今連我都打不過,若他再出手,實在是……。”他的聲調微微揚起,話中之意都藏在了未盡的話中。

薛令昭覺得謝長舒把他想說的話都搶完了,他只能揀點別的話說:“李……前輩,你千萬不要誤會了,我……們這樣稱呼你,只是因為你虛長了些年歲,並不是因為你的刀法或者品行有多好,值得我們尊稱一聲前輩。”

“還有謝長舒,那十八個老頭差不多該從沖破符箓裏過來了,我可以攔一攔,你好好和這位打一場吧,雖然看他的樣子也不會說莫書其在哪裏,但是不跟他打一場,就這樣走了,我總覺得心裏不太痛快。”薛令昭歪著頭道。

他又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,道:“只是我實在有些困了,那些老頭功法不怎麽樣,一個比一個會叨叨,我不想和他們打太久,容易睡著。這樣吧,如果半個時辰你還解決不了這個家夥,那我自己先走了。”

“不用半個時辰,這次真的是一盞茶了。”謝長舒道,用靈力指引著邀華劍到了薛令昭跟前。

薛令昭點點頭,接過邀華,在他的身後,是那些一個個過來的雲邈仙宗的長老們。

*

謝長舒和李隨安面對著面,只是他們都拿出刀時,這片竹林忽而就變得幽深起來。

陽光似乎被烏雲遮住,透不出任何的光,竹林掩映下只剩下一片暗沈。

李隨安在這緊繃的氣氛下出了他的刀,他的刀招像是劃破這片暗沈的明火,從他所在處一路燒到了謝長舒身前,他先朝著謝長舒劈了過去。

他所用的焰行十三式最講究連環,他後面的招式必須接上前面的,因而他幾乎是不管不顧地用著這刀法。

焰火從刀鋒蔓延而出,然而每一招所燃之火並不會熄滅,而是直到李隨安的最後一式出完,這些焰火仍不停息地朝著謝長舒而來。

謝長舒眸光微閃,他一路退了幾十步,凝視著這些不斷燒來的火:“前輩當年的焰行十三,也是正派功夫,怎麽到了現在,反而成了邪門歪道。”

這些火光裏隱隱地閃著黑霧,這些黑霧倒漸漸地快要掩過了火光。

謝長舒緩緩地將自己的刀在自己眼前一揮,風恰巧在此時打了起來,既將這火吹得大了些,也將這些竹子吹得朝一個方向倒了些。

謝長舒的刀法是隨著這風而動的,他朝著風行的方向而使出了刀法,就像是海上行舟,順風而行之感,而在這風裏,這些竹葉一片片地落下來,將這些火焰一點點掩埋下去。

“閣下這刀法,只是吹葉子的刀法嗎?”李隨安道。

“不是、,”謝長舒似乎真的只是使了一套打在竹子上的刀法,除了竹葉簌簌而下將焰火掩埋之外,再無別的後招。

風仍沒有停,竹葉掉得厲害,紛紛揚揚地往下落。

謝長舒看著這些竹葉,像看著什麽很美的東西一樣,道:“這名為‘竹行踏浪’,我原以為找不到什麽時機用的。今日卻天時地利人和了。”

這些竹葉輕飄飄地下落著,李隨安並沒有把它們放在眼裏,只是其中一片竹葉忽而輕輕地劃過了他的喉嚨。

李隨安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,而其他的竹葉也慢慢地飄下來,然後在他身上其他地方輕輕劃了劃。

李隨安倒在了地上,竹葉蓋住了他的臉龐。

謝長舒卻不感到輕松,因為李隨安死後,他的屍體很奇怪,幾乎是一瞬間就長滿了屍斑,就像早已死去多時一樣。

謝長舒拿著自己的刀,左手輕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。李隨安的焰行十三,似乎燒到了他的經脈裏一樣,他覺得從握刀處的經脈都仿佛在烈火上烤一樣。

他垂下頭,踉蹌了一下,朝著竹林入口而去。

*

謝長舒見到薛令昭的時候,他大概已經對上了三四位長老,其他的長老也許是在處理前面毀壞的陣法什麽的,也有的長老可能是在那符箓中受了傷。

“你這小子,別猖狂,要不是今日排名在前五的長老都不在派中,你早就……”說話人氣急敗壞,完全是以暴跳如雷的語氣在說話,令謝長舒驚訝的是,說話的人是以涵養好著稱的第七長老。

“是啊,還好他們不在,不然他們看見一個外來人用雲邈仙宗的劍法,都能把你們這些長老打成這樣,怕是你們身上長老的名頭該被去掉了吧。”薛令昭道。

薛令昭似乎感受到謝長舒來了,退了幾步,到謝長舒身旁,道:“好了嗎?沒受什麽傷嗎?”

“沒受傷,李隨安有蹊蹺,我們直接走吧。”謝長舒壓低了聲音道,只是下一刻燒著他經脈的火似乎更烈了些,他一下子沒站穩,手下意識地搭在了薛令昭肩上。

他還沒收手,只聽見薛令昭低聲說了句:“你別動。”

這些長老看著謝長舒,看著他好像受了傷的樣子,像是又找到了新的集火的對象,七長老道:“謝長舒,你身為雲邈仙宗弟子,怎麽能把本派功法教給別人?”

說著這長老朝著謝長舒使了一招,而薛令昭拿劍擋下了。

謝長舒微微楞了楞,他沒太懂薛令昭做了什麽。

“謝長舒,我之前說的話和之後要說的話,你千萬不要誤會了,我不是因為對你印象改觀了,或者說和你站在一個立場。純粹是因為,我看雲邈仙宗實在不爽,如果能讓他們更不爽,那瞎編幾句話不虧。”薛令昭將聲音壓得很低,幾乎是靠在謝長舒耳邊說的。

謝長舒仍然有些怔,然後聽見了薛令昭的聲音:“是啊,我只是個半路出家的,瞎學了幾年你們門派的劍法,你們連我都打不過,還想打過謝長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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